现如今像我这样做门店生意的，脚踏两只船的老板越来越多了。 十三年前，每天从城市周边乡镇乘坐最早的一趟公交车进城卖菜的菜农，以及从城南、城东、城西等方向集聚过来采买各种时令菜蔬的市民，把吴王故都的这条古老的小街挤得水泄不通。那时我专做原味的传统开花馒头，每锅码二十七层蒸笼，高耸入云，一天蒸十来锅，店里陆陆续续请过十几个帮工。 后来，这条街人气锐减，生意也一落千丈。每锅从二十层蒸笼骤减到十四层，帮工也终于请不起了。伴随着生意的每况愈下，十三年来，隔壁左右的店面如同走马灯似的，你方唱罢我登场。经过十余载腥风血雨，大浪淘沙，如今这条街上幸存下来的店主绝大多数都是新面孔，像我这样在风雨飘摇中仍屹立不倒的店铺早已是凤毛麟角了。历年来，被淘汰的店主大多是脚踏一只船的，他们终究难逃翻船的厄运，而在这险恶江湖上苟活下来的，大都是脚踏两只船的。譬如我，单做馒头不行，我便又做包子。再后来，仅仅做馒头、包子仍不行，我便再做饼子，可谓脚踏三只船了。我像孙悟空一样，陆续学会了七十二变，变出了三头六臂，变出了十八般武艺。我先后做过花卷、荞麦馍、玉米馍、锅巴馍、细米粑、麻花、麻球、银耳汤、绿豆汤、白粥、皮蛋粥、小米粥、八宝粥、豆腐、豆腐脑、豆浆、油条，等等等等，如今，我也成了这条街上名副其实的资历最老的老油条了。 隔壁是家卖肉的，为了存活下来，他一边卖肉，一边在门囗卖玉米。来买玉米的人群也可以增添肉摊的人气，二者相得益彰。早上，他的一个同行骑摩托车从门囗经过，二人攀谈得知，那个师傅正准备给客户上门送肉，不单送肉，车屁股上还夹带着给客户送的青菜，看来大家都在挖空心思跨界经营呢。 对面是家卖瓜子的。十三年前，他只卖瓜子。后来，形势急转直下，他一边卖瓜子，一边客串卖饼干。再后来，他冬天卖瓜子饼干，夏天则卖西瓜。 街头拐角有几家规模颇大的水果店。原来只卖水果，如今也一咬牙，捎带上了卖菜的副业。 这条街上有一家窗帘店，以前夫妻俩守店，后来老板成天在外跑业务，我问老板娘，老板在外具体干啥呢？她说，啥都干，不单窗帘，包括水电施工在内的整个室内装潢他能提供一条龙服务。 从街头到街尾，每一家店子都八仙过海，各显神通。每一个倔强的生命都将根须深深地扎向了更广阔的土壤，一切都只为了—— 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