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肿胀的双手》（青竹散文） 或许是秋天真的到了，青绿的麦田便有了泛黄之心，一眼望不到头的梯田一个人都没有，紧迫的劳动还在别处。 一群麻雀完全不把穿了衣服的稻草人放在眼里，毫不避讳地用嘴掐起一粒粒麦子，我怀疑它们早就发现稻草人是草包做的。 只有麻雀肯吃的麦子才配得上丰收，可是生气的人们却对准天上骂，落单的那只挨骂最多，你们不知道，它飞走的时候，唧唧喳喳解释了一路。 人们把顶着各种发型羊都能看顺眼，却无法对只吃了几粒粮食的麻雀生出同情心，谁知道呢，反正我没搞清楚。一庄子的人都在提心吊胆，等待着，盼望着麦子熟了的那天。 麦子黄了，事情很急，人们没有多想一不，还是想了一下。黑驴和老麻驴被牵进麦地的时候，笼嘴没忘给戴上，人们合力把两捆硕大的麦柬抬到了驴背上，老麻驴的腰更弯了，脸也拉得更长了。 黑驴年纪尚小，驮着麦柬走在小路上，到底是还年轻，遇到陡峭的土崖时小腿打战，不愿冒险。大人根据自己的体力用草绳捆扎好麦柬，半仰躺在上头，胸前的草绳打成十字，绳子两头搭过肩膀，喊来孩子们前推后搡才能起身。 我当年还没有大人的腿高，背上的麦柬巨大无比，像是一套城里的房，我像只虫子一样被捆在了房子上，但这已经是我亲手挑的很小的一捆。 虫子能走多远的路？一个土块挡住去路。 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哪里，母亲看得着急，伸手帮了我一把，上了小坡是一片平地，再过去是一个更大的坡，我不急于走在前面，跟着大人背就行，赶天黑背不背完，就不是我的事情了。 山坡上，背着麦柬的大人深深地弯着腰，从后面望去，就像麦柬长出一双腿。麦芒时常钻进我的衣服和裤腿，像带刺的泥鳅全身乱窜，一下一下扎着路过的肉。 一路上人们都不怎么说话，驴也不吭声。背上的麦柬再重也不能轻易取下，终于到了高低合适的土峁峁(方言，山包)，人们排着队，个给一个匀着地方，靠着休息。 一侧靠墙一侧陡坡的路难走，拉缰绳的娃娃胆小，直往里靠，没经验的黑驴把一侧麦柬夯在墙上，歪歪扭扭蹭了一路。 姐姐踩着凳子擀好了十三口人的面张子，出出进进掌握下面时间。一家老小进门时，洋芋面条已经摆在桌子上，中间放着一盘萝卜咸菜。人们围着地桌坐下。每人端起一碗一拽过绳子的手个个肿胀，握不住筷子。 摘自《我家有三双袜子》作者/青竹 #黄土高坡 #老房子的回忆 #我的乡村生活 #目之所及皆是回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