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1939年5月6日清晨,宁静的山西翼城桥上村,突然被日军轰炸机的嘶吼撕裂。13岁的翟维俊刚冲出屋门,炸弹便吞噬了他们的村庄。硝烟弥漫,火光冲天,祖父、父亲、堂兄和邻居家的伙伴儿,都永远倒在血泊里,少年颤抖的手指,沾满了亲人的鲜血。“绝不能当亡国奴!”这声泣血的呐喊,从此成为他生命的战鼓。 1943年游击队成立时,17岁的翟维俊挺起单薄的胸膛站在征兵处。“娃娃儿个子小,别把枪丢了!”面对质疑,他脚跟一跺:“枪在人在!”为换来4支枪,他把家中骡子牵给游击队;为壮大队伍,他奔走乡野动员4名青年参军。这支仅有4人的小队,却在敌后掀起惊涛骇浪:月黑风高夜,他带领战友机警的绕过日军炮楼,将“打倒日本侵略者”“打倒汉奸卖国贼”的标语贴在隆化城门。看到日本兵气得嗷嗷直叫,他心里那叫一个痛快。 1944年营救美军飞行员的行动中,伪军的搜捕网越收越紧。翟维俊将伤员藏进地窖,转身在村东头点燃柴垛。当伪军扑向火光时,他背起飞行员向西疾驰。“空城计成了!”多年后老人眼中仍闪着狡黠的光。这份智慧在战场延续:解放战争中他任工兵连长,100多次战斗,立战功10次。子弹曾贯穿右胸,弹片削聋左耳,40多处伤痕如地图般烙印全身,4块残存弹片在体内叮当作响——他笑称这是“鬼子发的勋章”。 1995年,翟维俊颤抖着捧出一本浸血的花名册,册中182个名字,多是长眠战场的十三军三十八师工兵连战友。“捐给国家,分文不要!”花名册页间干涸的血迹是他背上炸伤时流淌的,如今化作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的镇馆之宝。九旬高龄参加阅兵时,勋章在胸前叮当作响。观礼台上他挺直腰板敬礼:“战友们,我替你们看太平盛世了!” 2023年冬,99岁的翟维俊,在简朴的家中解开衣襟。硬币大的贯穿伤、蜿蜒的弹片疤痕在苍老皮肤上依旧狰狞。“疼吗?”我们问。老人摇头轻抚伤痕:“这是活着的历史。每道伤口都在说——中国人,跪不得!”夕阳掠过墙上的“不忘初心”,将他抚摸弹痕的身影熔成金色雕像。 四十年戎马,百余战淬炼。翟维俊体内4块弹片与40多处枪伤,构成最沉重的功勋章。当九旬老兵在阅兵式上以残耳聆听礼炮,以伤躯挺立敬礼时,我们看见民族脊梁的具象——那些无法拆除的弹片,早已化作精神钙质,支撑起一个民族昂首的基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