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有人留恋花红柳绿蜂飞蝶舞的春,有人垂青蝉鸣蛙噪烁玉流金的夏,有人咏叹丹桂飘香层林尽染的秋,然而我却钟情于岁暮天寒玉树琼枝的冬。 窗外,风一更,雪一更。窗内,纤细的笔尖蘸着浓浓的夜,断断续续打捞出一页页泛黄的故事…… 出生不久的冬,我患了急性肺炎,高热昏厥,奄奄一息。娘抱着我坐在破旧的板车上,爹发疯般在冰天雪地里和死神赛跑。除夕之夜,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飘出的是连绵不断的烟花爆竹声,医院的病房里飘出的是我哇哇的哭声……… 六岁那年冬,多年不来往的表舅来走亲戚,娘狠心杀了一只下蛋的母鸡待客。表舅苦诉他无儿无女的可怜,哀求送他一个孩子抚养,娘无奈应之。饭桌上表舅用筷子夹起一大块鸡肉:“哪个愿意跟着舅舅享福?” “我去!”我流着哈喇子冲上前去,谁都拦不住。结果鸡肉落在了我嘴里,结果表舅顺理成章地带走了我。临行之际,娘哭得死去活来,大嫂也呜咽着往我口袋里塞花生。两年后,娘得知我想家,毫不犹豫和表舅撕破脸面把我接回。从此,我一旦惹娘生气,她第一句骂我犟种,第二句骂我吃货。 九岁那年冬,我头上生满虱子,痒得百爪挠心,双手不停地抓都没用。无奈之下,爹把我剃成光头强。痒倒是止住了,但比痒更难忍受的事接踵而来。早操期间,晨风屡屡吹掉我的棉帽,操场上嘻嘻哈哈的嘲笑包围着我:“光头!灯泡!”面红耳赤,无地自容。自习课堂上,后排某男生竟旁若无人摘掉我的帽子,顺手在我头顶上扇了一下:“啪!” 清脆悦耳,余音绕梁。全班哄堂大笑。我抢过帽子,狠狠地盯着他,一声不吭继续学习。“啪!啪!”男生又一次摘掉我的帽子,响声由一下升级到两下。依然清脆悦耳,依然余音绕梁,依然全班哄堂大笑。我暴怒,转身紧握削尖的铅笔猛的刺向他的手。躲闪之际,笔尖刺穿他的嘴唇,血如泉涌。男生的爹是村干部,同桌说我捅了马蜂窝,要大祸临头。老师和家长逼着我回家拿钱给男生治疗,我哭喊着拒绝:“活该!谁让他找茬的!”不了了之,再无人挑衅我。 高原的冬天漫长寒冷,冬天的雪洁白无瑕,我的故事储藏于厚厚的雪被下,过滤尽岁月的粉尘,沉淀的皆是温暖的回忆。每每感觉孤寂,每每思念远在天国的父母,这份独一无二的温暖经久不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