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古观音寺记 石湖的水汽漫到长桥地界时,便与古观音寺的香火缠在了一起。白墙黑瓦嵌在湖光山色里,像幅被岁月浸软的水墨画,轻轻一触,就能抖落千年的光阴。 推开虚掩的寺门,门槛上的木纹深得能藏住故事。南朝的风、宋元的雨、明清的月光,都曾打这儿经过。据说萧梁年间初建时,它还叫观音院,一尊观音像在此受了千年香火。我望着正殿那尊新塑的圣像,衣袂翩跹间,仿佛能叠见光绪年间莲生法师重修时的模样——那时佛殿连缀成院,十亩寺宇映着百余亩田产的绿意,晨钟能惊起石湖的鸥鹭。 碑廊里的残碑最是动人。字迹被风雨啃得斑驳,却仍能辨认出"万历重修"的字样。旁边新立的石碑记载着劫后余生:"文革"时的断壁残垣、2008年界因法师驻锡时的荒草萋萋、2013年明学长老开光时的烛火通明。新旧碑石并排站着,像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,说着兴衰,也说着不灭的念想。 禅房外的老桂树该是有年头了。秋阳穿过枝叶,在青石板上织出金网。一位僧人正扫着落在经书上的桂蕊,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文字里的佛性。我接过他递来的清茶,水汽氤氲中,瞥见墙上的法会日程:初一十五的诵经声、佛诞日的梵音,都在日历上排得满满当当。想来如今的香客,和千年前的善男信女也差不离,都是来这红尘净地,寻片刻心安的。 绕到后院,石湖的波光正从树隙里渗进来。界因法师亲手栽的银杏已亭亭如盖,叶片在风中轻摇,像无数只合十的手掌。远处的长桥车水马龙,而寺内只有铜铃偶尔轻响,与诵经声、桂落声、湖浪声,和成一曲不紧不慢的调子。 离寺时,暮色正为白墙描金边。回望那方飞檐,忽然懂了:所谓千年古刹,从不是凝固的过往。它是南朝的基石托着新砌的佛台,是残破的碑刻挨着鲜活的香火,是一代代人的守护与祈愿,让观音院的故事,能在石湖畔,继续往下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