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晨光漫过燕山余脉时,金山岭长城正从雾中醒来。在阳光明媚的秋日,我们 拾阶而上,垛口上的青苔还凝着夜露,砖缝里钻出的野菊却已擎起细碎的金黄,像是给这道灰褐的巨龙缀了串灵动的璎珞。此段长城最是见得匠心。敌楼密集处,百米之内竟有三座拔地而起,箭窗或方或圆,依山势调整着角度,有的正对谷口,有的斜睨陡坡,砖缝间的白灰历经六百年风雨,仍坚如磐石。登上库房楼,可见墙体内嵌着整齐的石槽,原是储粮蓄水之用,攻守皆宜的智慧,就藏在这些沉默的细节里。 暮色四合时最动人。夕阳把城墙的影子拉得很长,漫过丛生的山枣和荆条。晚风穿过空心敌楼的券洞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是当年戍卒的低语。远处的司马台长城在暮色中只剩淡墨剪影,而脚下的砖面还留着阳光的温度,一伸手,仿佛能触到六百年的晨昏——那些烽火燃起的夜晚,那些炊烟袅袅的黎明,都沉淀在这砖石之中,与山风、与星斗,一同守着燕山的长夜。 下山时回望,月光正爬上望京楼的檐角。这道巨龙伏在山脊上,不再是兵刃相向的疆场,倒成了自然与人文共生的标本,在群山间静静流淌着时光的河。